从交游看欧阳修与宋学发展的关系/ 徐红

湖南科技大学文学院教授徐红在研讨会上的主题发言

       欧阳修是宋学发展过程中的一位重要人物。他疑传议经的学术思想，以及通经致用、变革社会的政治实践，清楚地表明他是属于宋学第一阶段的代表人物，对此学术界已有不少研究成果。但对于欧阳修在宋学第一阶段向第二阶段转向过程中的作用，学术界的关注仍然不够。宋嘉祐、治平年间1056年到1067年这十多年的时间，是宋学由第一阶段向第二阶段转向的时期，这个时候欧阳修恰好在汴京任职。

　　从地理位置上看，汴京是宋代的政治中心，自科举制度选拔官员以来，京城的政治中心地位渐显突出，每位官员皆以在京城任官为荣，因而此地成为各方面人才荟萃之地。同时，从中央派往各地的官员，以及地方官员到中央述职所形成的迎来送往非常频繁。因此，这14年是欧阳修交游活动比较多的时期，交游的方式多以集会和作诗为主，他联系比较密切的有刘敞、梅尧臣、韩绛、韩维、范镇、王安石等。其他的人像苏洵、吴充、吴奎等来往并非不密切，或是因病去世了，或是离开汴京了，所以没有交游的机会。这样就形成了一个以欧阳修为中心的开放的交游圈。他的人缘经常处于变动的过程中，而变动的原则，一是外放任职离开汴京，一是因病去世。这些士大夫的交游不仅仅停留在饮酒、赋诗之类的文学层面，以他们的身份而言，时政国事，民瘼民生，学术思想，均有可能成为彼此交流的内容。宋学第一阶段向第二阶段转向，和欧阳修在京城为官的14年的时间是高度的重合。尽管我们没有直接的资料来证明欧阳修在宋学第一阶段向第二阶段转向的过程中起过什么样的作用，但是我们可以通过他的交游活动，来间接地了解他在转向过程中的影响。

　　从与他交游的士大夫来看，由于欧阳修特殊的地位和高尚的道德，与他交往的文化精英、政治精英非常多，其中来往比较密切的，既有宋学第一阶段的学者刘敞、江休复等，也包含宋学第二阶段著名学者王安石等。以欧阳修为中心的交游活动，以及形成的交游圈就为这些学者的思想交流和碰撞，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平台和空间。我认为，这样的交游对宋学第二阶段学人思想的成熟和仕途的进步，意义非常重大。首先，我们从欧阳修对“德”的重视来看，作为北宋学者的重要人物，欧阳修对“德”的重视为宋学第二阶段道德性命之理的发展奠定了基础。虽然欧阳修并不谈道德性命，但并不影响欧阳修重视修身之道，他甚至认为，士人个人道德与社会之乱有着密切的联系。他编撰的一本《新古代史》，这本书很能说明他的这种观点。这本史书采用春秋笔法，来议论时事、褒贬人物，其目的是宣扬儒家的君臣父子之义，认为礼义廉耻之类的道德规范是天下治乱的根本，这就是他对“德”的重视。同时，欧阳修与交游者基本上都是一些重义轻利之士，欧阳修是以道德文章为士人所敬仰，又通过交游形成一个以道德文章为旨趣的、开放的士大夫交游圈，参与者基本上都是任职中央的中高级官员，有较高的文化地位和较强的政治能量，既能引领世风和学风，同时又能影响朝廷的决策和士大夫个人在仕途上的升黜。由此，宋学第二阶段的重要人物借与欧阳修的交游，进入这个交游圈，与宋学第一阶段的学人建立起密切的联系，并在承续第一阶段宋学传统的同时，发展出独具创新性的宋学理论。可以这样说，欧阳修及其交游圈中士大夫们的道德、文章，为宋学第二阶段道德性命之理的张扬奠定了基础。第二个方面，欧阳修对士人仕途上的提携、帮助，更是为宋学第二阶段学人在政治上崭露头角、实践儒学的经世致用功能以及宣扬他们的宋学思想创造了条件。主要是两件事情，一个是嘉祐二年，欧阳修为知贡举官，他力主为文，务求平淡典要，割除“太学体”的流弊。在欧阳修的新的文体原则下，这一榜选拔出来的进士都是一些非常重要的人物，包括如洛学开山鼻祖程颢及其门人朱光庭、关学开山鼻祖张载及其弟子吕大钧、蜀学的苏轼苏辙兄弟，还有著名文学家曾巩等，再加上著名的哲学家都是嘉祐二年这一榜的进士，这些人藉此进入仕途，政治上的影响逐渐提高，促使更多的读书人去关注他们的思想学说，有利于宋学的进一步发展和传播。还有一件事是，欧阳修对王安石的赏识和荐举，那么欧阳修对王安石的推荐词可知，他欣赏王安石的是道德、文章、吏能三个方面，而这恰好也是欧阳修及其交游圈士大夫们所共同拥有的特征，而王安石的德行才干更加突出。所以，我们看到欧阳修、王安石生活和政治上的交际基本上都是发生在欧阳修在汴京任职期间，也恰好是王安石学术思想逐渐成熟、学术地位逐渐上升的时期。这显然不是一个偶然的巧合，应该说与欧阳修及其交游圈士大夫们的交往对于王安石来说意义非常重大，尽管他并不是有意为之，但是客观上还是扩大了王安石在士林中的影响，也为他后来得到宋神宗的赏识，以至有机会实践其政治理想，发扬他的新学理论创造了有利条件。

      总之，欧阳修居官汴京期间的交游，因为京城特殊的中心位置，以及欧阳修宗师的身份显得影响非常的深远，以欧阳修为中心的交游圈士大夫基本上都是同道中人，虽然政治见解会有所不同，但是在推崇儒学经典方面基本一致。从表面上来看，他们雅集交游、诗酒唱歌似乎是文学层面的交流，实则其背后却有着忧心天下、探求治道的一种政治诉求，以至于士大夫个人声誉的提升，北宋中期文风、士风的转变，甚至宋学的发展演变都与欧阳修及其交游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藉此交游圈，宋学第二阶段的学人逐渐提高他们的政治地位，也有利于他们思想的发展和传播。更重要的是，他们政治地位和学术地位的合二为一，使宋学更加突显其重建政治、文化秩序的功能，从而为北宋士大夫们实现理想社会的目标奠定了思想基础。           （根据录音整理）